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弹腿-小说-红袖添香

luyued 发布于 2011-05-24 06:49   浏览 N 次  

   一位老人几十年前当过麦客,远在他乡和一个女人相识,留下了一个诺言,为了兑现这个诺言,几十年后,他以传授弹腿功夫为条件,让喜爱武术的小伙子军文帮他寻找兑现……小说生活底蕴、地域色彩浓厚,其中穿插回族教门弹腿功夫、民歌等传统民间武术、民间风俗等,又尤以麦客这一已经消失的职业描写最为精湛,堪称一大亮点。

  一

  太阳刚冒花花时,军文已经爬上了第四阶山台。

  老德诚老汉说过,上到第六阶山台上,便是到了塬上。

  为了尽快找到徐翠莲,军文在鸡叫头遍时便开始爬这座高高的山塬。这时,已经爬了三个多小时山路,军文明显感觉到有些气力不支。他随便坐在一个土垄上,借喘气的机会,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快要被自己全部踩在脚下的深深的山谷。山谷里弥漫着缓缓流动的湿气。这是五月天最常见的景象,在自己的家乡――宁夏南部那个叫泾源县的地方,在五月天山里也常常弥漫着这样的雾气,只是那雾气里充满了潮湿的寒意,让人感到寒冷而且不适,而眼前的雾气,让人有一种温润如玉、心荡神弛的感觉。

  狗日的陕西,连雾气都让人感到舒服,老先人为什么要离开这个地方,军文在心里不禁骂了一句。

  看着这满沟雾气,军文又想起了德诚老汉。老德诚老汉的眼神又浮现在他的眼前。老德诚老汉的眼神也是这样满含湿润的雾气,尤其是说起那个徐翠莲时,那雾气便往往变得更加湿润,最后往往化作混浊的泪水,从那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流到花白的胡梢……

  想起老德诚老汉的眼睛,军文便感到一阵焦急,他连忙起身,继续开始爬坡。

  半个小时后,军文爬上了最后一阶山台。他的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黄――让庄稼人心里充满爱恋和冲动的黄,那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即将成熟的麦田。那些快要成熟的麦子密密匝匝的站在一起,一阵微风吹过,那些麦子竟然纹丝不动,这要是在自己的家乡,一阵风吹过时,一定会出现麦浪翻滚的情景的。可这些麦子竟然不动。这时候军文才忽然想起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:麦子厚得连土尘都撒不进去。这句话每当老人们说起时,军文总是持怀疑态度,有几次军文还曾抓起土往麦地里撒,但每次都没有产生“撒不进去”的效果。可看眼前的麦子,那些麦子的芒上明显堆积着厚厚一层尘土。原来那句话是老人们从陕西带回去的。

  老人们为什么要离开这个地方呀,这地方还曾留下多少令祖辈们难以割舍的东西呀――包括老德诚老汉为之终身不娶的徐翠莲。

  二

 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。

  德诚的家里已经三天没有生火做饭了。原因很简单,家里已经没有能往锅里下的东西了。

  生产队的粮仓早已被保管员扫了无数遍,仓库里放进去一群老鼠也会在瞬间全部跑出来,因为在三里之外就能闻到粮食气味的它们,也在里面找不到任何令它们感兴趣的东西。人们对地里的庄稼早已失去了等待的耐心,因为那些稀稀拉拉的、根本就不象是人种出来的而更象是自然生长出的、草比苗多的庄稼,即便是打出粮食,也不够生产队长向公社领导“报高产”的。

  饥饿是最能催生创造力的东西。在饥饿的鞭策下,人们充分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想象力和创造力,创造出了尽可能多的创造食物的办法,于是乎,山上的野菜――包括那些早已被人们长期食用而确定为野菜的,和人们还没有正式食用暂时无法确定是否能食用的,都被席卷一空。各种树木都变得面目全非,丑陋不堪,因为它们那赖以生存的美丽外表早已被饥饿的人们刀削斧砍后,草草蒸煮或根本不经蒸煮就匆匆塞入腹中。就连人们平时谈之色变的苋麻,刚从地皮上冒出嫩芽,便被人们连根挖起,经三蒸两掠后当作美餐。于是乎,在很多新发明、新发现的“纯天然绿色食品”营养下,村里开始出现了形形色色的“新新人类”,有的面如菜色,有的面色金黄,有的骨瘦如柴,玉树临风,如林黛玉再世,有的则一反平日之消瘦之态,变得身宽体胖,肚胀如牛,肥硕无比。饥饿不但使人们的营养系统遭到破坏,更使人们的内分泌系统严重失调。

  饥饿正如一场严重的瘟疫,在一个个村庄里迅速蔓延。很多年老体弱的人已经无力去到田野里开展那毫无实际收效的“扫荡”了。而年轻力壮的,已经开始思考到山外寻找出路。

  村里开始有人偷偷组织到陕西“赶场”。“赶场”是老辈们留下的手艺,也是在青黄不接时谋生的唯一出路。要是在往常,生产队长是绝对不允许人们出去“跟场”的,因为这是对劳动力的一种流失,也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表现。可眼下,生产队长也对此视而不见了。

  一个不能守住人们最低生活防线的队长,此时还能说什么。他心里最清楚,权力来自于物质基础。

  刚刚二十出头的德诚也加入到了“跟场”的队伍。

  麦客身上三件宝:磨石口袋和镰刀。

  和德诚一起走的有二十几个人。走的那天晚上天越外的黑。二十几个人象是要去进行一次十分伟大的远征,大家一个个显得十分的严肃,黑夜中只能看见彼此忽闪忽闪的眼睛。大家谁也不说话。出发前的场面极象一个生死离别的告别会。这是一个在任何告别会上都无法见到的场景。要走的人的家人都前来送行,但送行的人手里拿的仅仅就是那三件宝,除此而外谁也拿不出象样的送别礼物。黑夜中虽然看不到大家的脸,但分明能感觉到大家脸上都没有离别时的伤感,而是充满一种非常坚定的表情,那表情的含义谁都懂,那是一种满含希望的表情,一种对讨生活充满渴望的表情。当然,那充满希望的脸上也有挂满泪珠的。

  德诚是第一次出门“赶场”。德诚的爷爷把一条长长的、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白洋布口袋紧紧地绑在德诚的腰间,又不放心的用手拽了几下,然后在德诚耳边轻声说,娃呀,一定要记住,主人家送饭时,一定要装作很能吃的样子,主人不注意时,要往口袋里多装馍,趁太阳好时晒干,等到没人叫场时慢慢再吃,这样才能不饿肚子,吃不完时背回来。

  俗话说,麦客出门没尾巴,在很多情况下行动多少象土匪。德诚和其他几十个人白天打着赤脚赶路,晚上就找一个生产队的场院,一部分人去附近村子偷人家晒在院墙上的土豆干箩卜干,或是弄地里还没有成熟的各种蔬菜,一部分人挖坑做灶。大家偷来什么就煮什么,煮熟了就一气狼吞虎咽,由于往往菜少汤多,所以大家虽然吃得肚圆肠胀,但嗓子眼里还是觉得没吃饱。一时睡不着,大家就开始围在火堆周围谝闲传。德诚是一伙人中最能谝的,所以大家送了他几个外号叫“钢嘴”、“老谝三”、“油葫芦”。往往他一开腔,准保把大家惹得笑破肚皮,于是也就暂时忘记了肚子里粮食虫的抗议。大家一致要求德诚谝一个,德诚想一想就开了腔。说是有一个乡党委书记一时心血来潮,忽然想到山村去蹲点,于是就带上洗漱用品,到一个最为偏僻的小山村,住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。当天晚上,村民被村干部召集到村委会,听取领导搞“调研”。第二天清晨,书记起床后要刷牙,可是怎么也找不见他的牙刷,就找来村支书帮忙找。村支书是一个粗人,没多想就在高音喇叭上大声嚷到:“各位社员都听着,哪一个狗日的昨天晚上听夫(书)记调研时把夫(书)记的烂松牙发(刷)子偷走了,偷回去发(刷)他娅(妈)的X去了,让夫(书)记拿球发(刷)他那烂锤子牙吗?夫(书)记发(刷)不了牙,就不能做调研,让大家晚上还听他娅的X哩吗!”书记听完支书的话,急忙说:“算了快别找了,真要是让谁拿去发(刷)了他娅(妈)的X,我就不能用了,我还是再买一个把。”德诚说到这,大家早已笑得前合后仰,惊的远处村子里的狗声响成一片。

  经过大家连续几天几夜的奔波,终于在一天早晨赶到了陕西的某个县城。赶场的人市上的场景让他们大吃一惊。只见若大的场地上聚集着黑压压的一群人,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。从人群的装束上看,人群的一边全是提着“三件宝”的麦客,另一边的人群则由各种穿着打扮的人组成,看样子是准备雇用麦客的雇主。德诚从没见过这种场面。这是一个十分日怪的场面。两边的人群脸上全是焦急的表情,他们的焦急原因却截然不同,一边的人急于找到活计,不管活计好坏挣钱多少总能解决下一顿的吃饭问题,当下即便是他们想不着急,可他们那早已是空空如也的肠胃已在反复提醒他们马上解决饥荒。而另一边的人群则显得更加焦急,原因也更加简单,他们长在地里的麦子已经厌倦了田园生活,在烈日的焦烤下变得十分的垂头丧气,如果这时节再没有人收割它们,一场雨过后,它们将无奈地掉入它们脚下的泥土中,最后将变成那些焦急的雇主们的眼泪。所以这些雇主们焦急的眼神中明显能看出四个字――龙口夺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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